竞赛入围|纪录作为天职
去记录,去表达,几乎是每一个纪录片创作者的本能。
纪录片作为FIRST主竞赛单设的一个单元,承载着对于当下电影创作切入真实影像的某种期待。在高速发展的当下,种种独属于这个时代的景观层累地出现:有城市的,也有乡村的;有关乎摩天大楼的,也有关乎乡野小径的;有日常发生的,也有前所未见的;有指向广袤的人群的,也有投射于隐微的个人的。
我们从未感知到有如此厚实而丰富的素材土壤,等待创作者去挖掘。
在今年入围的纪录片作品中,既有成熟作者携新作而来,也有新鲜名字的惊艳亮相。当众人正在对这个时代的主题进行反复求索,我们看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应答。
01
有一种应答来自重大事件的回响。随着便携式拍摄设备的普及,对于重大事件集体记忆的书写几乎形成一种自觉,这种自觉正蔓延向更广大的人群,我们往往能在重大事件之后的一段时间内看到相关作品的涌现。这固然可贵,但我们同样期待在经过时间的沉淀之后,有来自纪录片创作者更加稳重深刻的讲述,帮助我们不断反观过去,不忘过去。
《两个星球》
《两个星球》正是在“5·12汶川大地震”之后跨越十余年的珍重的记录。这是关于在地震中失去一个孩子的家庭,又重新养育一个孩子的故事。当新生命来临,往日的苦痛似乎并没有真的消散:川川的父母反复提及过世的姐姐,游哥、高姐家的女儿,在成长过程中也避不开关于地震的话题。
本片呈现的不仅仅是家庭叙事,也是创作者借由他们的故事所理解的生命哲学。时间的不逝与生命的易逝交织,死生同框的画面让观众感受逝者在另一维度仍与生者同在。在不同时空维度里的两种生命,看似遥不可及,却又相互影响。
你还记得“雾霾”成为年度热词的时候吗?《遥望繁星》将镜头对准了环境治理政策下的小人物。一位治霾者正在努力改变着该城市的空气质量。
在影像中,我们看到了大事件之下、政策执行两端的焦头烂额。解决类似环境污染问题的紧迫性是显而易见的,或许这部观察式的影片,能够让人看见其中的复杂与两难。
拍摄《二〇二〇年的一场雨》期间,导演李永超正因为新冠疫情的爆发,只能待在缅甸家中。当疫情碰上玉石矿厂的重大塌方死亡事件,又有突如其来的大暴雨降临,各种各样的问题浮出水面。李永超将镜头对准了在矿厂从事玉石工作的弟弟的一家。
横跨7年的记录影像形成一种奇妙的延续和互文:每个雨季,房屋和家什总要遭遇被浸泡的命运;在弟弟和小侄子眼中,从玉石生意暴富的野心也渐渐消磨成对日常工作的习惯。当数吨的石材随着翻斗车的倾斜滑下山坡,无数身影在陡坡上奔跑,但是他们看起来是那么渺小。
02
有一种应答来自对微小个体的关照。这种“微小”仅仅是比对于庞大的人群而言的,而绝不指他们的生命、尊严乃至精神。在暂且少有人关注的角落,有不少人在努力挣命。他们或要与旷日持久的痛苦鏖战,或要克服身体的种种限制建立新的生活,又或者仅仅是固守一方老屋平静地老去。创作者将镜头转向他们,是一种对于个体生命的尊重。
《孤注》
《孤注》的摄制团队是带着“人要怎样面对痛苦”的追问,进入两位主人公的生活的。他们在经历过往昔的痛苦后,一位成为了心理咨询师,一位成为哑剧演员,这或许是他们疗愈自己的方式。但是,对于他们,看似平静的当下成为伤痛期的无限延长。
但是随着拍摄的深入,拍摄的行为或许成为疗愈的一部分,也成为伤痛的一部分。导演最终选择将自己也纳入交互拍摄的场域之中,卷入这场不可被避免的对话。
2017 年初,北京开始大力整治“开墙打洞”等违法行为,一些小商贩被迫重新考虑生计。他们有的选择转行或离开北京,而也有人坚持要留在北京。《小人儿张》中的张永红就是选择留下的其中一个,也是其中特殊的一个:他患有成骨不全症,女儿也遗传了此病,但他誓要在北京建立一种崭新的生活。
面临接踵而来的生活压力,张永红总是亮着嗓子唱昂扬的歌。导演张杰在三年的时间里,用平视的视角展开对张永红生活的记录,让我们在其间看到他的尴尬境地,也看到他的生活智慧、顽强精神,和火热心肠。
《不老》是一个关于时间的故事。导演孔维能将眼光投向居住在大山里的年迈的爷爷奶奶,记录了一整个四季和过去的7个春天。这一年他们经历着病痛、脱贫、孤独和抗争,在过去更长的时间里,他们看时间静静流淌。
诗意生活的表象之下,是生存的本能与抗争。对于习惯了城市化进程的轰轰烈烈的“现代人”来说,这是一种返朴的追思,也是一次带着乡愁的回望。个人化的故事也会成为亟待留存的共享记忆。
03
还有一种应答来自未经书写的历史的旁注。在不同的叙事逻辑之下有千千万万种历史,但是能被书写在册的往往只有幸运的几则。有些存在或许在当下尚处于边缘,却也可以构成一种有效的注解。
广西壮族山歌有两种呈现面貌。在主流媒体的宣传片里,在消费社会的诉求之下,歌者大都婀娜多姿,穿金戴银,载歌载舞,翻来覆去地唱着《山歌好比春江水》。在导演杨潇的镜头下,山歌返归了你来我往、即兴对唱的形式,依赖着“歌墟”这一围绕宗祠的乡村公共空间,复原了一种被忽视已久的真实。
导演杨潇将这种尝试称为“对一种文化霸权的反抗”。他想要在《欢墟》中,用山歌的碎片拼接出一首破碎的山歌,在裂痕间寻找文化被“观看”和“聆听”的可能。这种对于文化场域的敏锐直觉,将重新构筑一种文化的韧性。
以上三重应答是注视着时代的眼睛,帮助我们回望来路,更帮助我们以灼灼的目光设想未来。
这7部FIRST主竞赛入围纪录片从各自的角度出发,书写着对于我们共处的时代的精准观察、深刻洞见。这其间有群体之伤痛,也有个人之隐忧,有关乎历史的求索,也有紧贴于当下的议题。
但无论看似多么遥远的人们,多么陌生的事件,当他们在近距离、长时间的镜头曝露之下显出本来面目,我们都能从中知悉到关于人性熟稔的那一侧,也触碰到能共情共通的那一侧。或许让陌生的变成切近的,让渺远的变成新鲜的,让记忆的成为永恒的,是纪录片为我们一次次提供的绝佳观影体验,也是一次次反思叩问的机会。
在7月25日-8月1日的西宁,这7部纪录片将会进行展映。我们邀请你加入这场记录的创举,共同成为见证者。